花园
玛门有一座花园,花园里种了一棵树。
红玫瑰的刺尖利而锋锐,骄纵地缠绕在栅栏上;藤本蔷薇慵懒垂下,梦境般的花朵遮挡暗色的阵法;大片大片的郁金香热热闹闹挤在一起,诡谲的彼岸花肆意伸展,仿佛要将所有土地侵占……
放眼望去,满园烈火中,那一抹属于流苏树的雪色便显得格外惹眼。
“嘶——”
米迦勒牙疼般倒吸气。
“每次来这里找你都觉得眼睛疼。”
花园中,一袭红裙的小恶魔无所谓道,“那还真是抱歉了。”
拉斐尔摇摇头,天使柔软的羽翼在恶魔的领域无所顾忌地展开。
“阵法又精进了啊。”
大天使的目光略过层层叠叠的蔷薇花,赞叹。
“嗯哼。”
小恶魔耸耸肩,坐在金色的长长藤椅上。
“上次你找我玩差点被发现,我可不希望看到一只烤白鸽。”
“暴怒那家伙可是和你相当不融洽。”
大天使轻松地笑了笑,“但我从不和他计较。”
他说着,在小恶魔身边坐下,柔软的藤椅送来一桶很有分量的爆米花。
“今晚看招魂?”
玛门啪地打了个响指,银河刹那间倒灌,充盈整个花园。
花香消散,星光璀璨,阵法闪烁。
“好呀。”
天色在影片结束的时候骤然亮起,玛门心情愉快地和友友告别。
拉斐尔意有所指,“这棵流苏树开的真漂亮。”
玛门答非所问,“它从未凋谢。”
花园里所有的花都会凋谢,哪怕在魔力的加持下缩短到片刻。
但这棵雪树却从未凋谢过一次。它如同初冬第一场未尽的雪。
送走大天使后,玛门伸手接住一朵落下的雪白小花,微微吐气,把它吹走了。
她脱力般躺倒在流苏树的阴影下,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。
“不应该。”
睡眠
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,一旦脱离幼年期,便不再需要睡眠。所谓休息也只是闭眼略微歇一会儿,直到恢复精力,最多不过半个小时。
“看啊,多好的007劳动力,总数还在稳定增长。”玛门如是感叹,“拿破仑听了都要震惊,资本家听了都要落泪。”
不需要从不意味着哒咩。玛门作为典型代表,如果条件允许,她甚至能睡到万物寂灭神界崩塌。
“不可能。”
别西卜笑盈盈道,丢来一罐奶油洋葱味薯片。
“至少要尝尝这个。”
“好哦。”
七宫深处,壁炉里的火焰噼啪燃烧。
玛门经常睡觉,于是梦接踵而至。
她梦见很多东西,她总是梦见过去。
于是她总能看见他。
在蔚蓝的边缘,在落日的尽头,在高耸的钟楼,在大雨倾盆的街道,或是晨雾朦胧的旷野。旧日记忆如老相片般斑驳,他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浮沉,似斑斓的五彩泡沫。
他永远沉默地望着她,像一尊不会说话的神圣雕像。可是这尊雕像拥有最柔软的心。
白雪皑皑,纷纷扬扬落下,一片雪花落在他眼睫,不再融化。
玛门透过纷扬雪幕,静静与他对视,毫不畏惧地望进那淡漠的金色,注视着千百年来不曾变更的黎明。
黎明。
黎明是美好的,诗人歌颂它,太阳亲吻它。
黎明。
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的晦涩,黎明后的光芒她却永不愿去了解。
黎明,黎明。
玛门无意识地呢喃着,忽而迅速后退几步,旋即转身,头也不回地奔跑起来。
她穿过车水马龙,幻想的生物不满地抱怨,鸣笛声不绝于耳。玛门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。风在此刻涌起,催促她去赶上前方的条条光影。
黄昏短暂,夜幕低垂,玛门逐渐停住脚步,缓缓坐下。时间的色泽莹润如彩带,从她身边流淌而过。
她仰起头,凝望着满天星斗。久久注视。直到它们一颗接一颗坠落,唤来一场迟到的悠长的梦醒。